第一百六十九节 激辩(下)-《临高启明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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众人默然,朝廷对武人并不看重,阵亡不过照例抚恤,身后哀荣颇为菲薄。至于每年祭扫更是只能仰赖家人朋友。
“生有养, 死有葬。兵士便能打仗,这原本就是应有之义。”刘大霖道, “学生以为澳洲兵制最妙者, 当属士兵委员会之缘由。”
“士兵委员会?”众人听着刘大霖口中不断冒出的新词汇,有点跟不上节奏。
刘大霖解释道:“元老院所兴之制,乃人人平等。伏波军中各级别均设有士兵委员会,委员由全体士兵推举数人组成。凡涉及士兵利益之衣食住行,都有监督查问之职,如主官有贪污损害士兵权益,虐待士兵的,士兵委员会有权向上级主官乃至军部提出上诉。一经查实军官将受严惩。”
由于明末的风气,士大夫多会研究一点兵书,无论是孙武、白起、韩信,还是卫青、霍去病、诸葛孔明,自古用兵如神者,军令如山,动辄枭首以明法令,为将者甘与士卒同劳苦已是万中无一。至于“以下犯上”更是大逆不道。所谓“以民告官,无罪即有罪”。
赵恂如忍不住抛出了疑问:“孟良所言实在匪夷所思,兵士平日里动辄上告,长官毫无威严,如此则军令难行,战时如何克敌制胜?”
何吾驺却道:“侯圣缪矣。孟良之意,排兵布阵、冲锋陷阵,士卒仍须听令于军官,倘若其违反战令,畏敌怯战,依旧军法难逃。”
刘大霖点点头,道:“两广边徼重地,军政废弛,行伍缺乏而广州特甚。然亦不独广州,天下皆然。何也?屯田本古人耕守之良法,然内外都司卫所军官,惟知肥己。或占纳月钱,或私役买卖,或以科需扣其月粮,或指操备减其布絮,军士蔽衣菲食,病无药,死无棺,饮恨吞声,无可控诉。潮州屯田最号沃壤,多为卫所官隐据,又为势室占夺,督屯官索屯丁例金,又多侵渔,军士安得不枵腹以待耶?正德以来,军职冒滥,为世所轻。内之部科、外之监军、督抚,叠相弹压。五军府如赘疣,弁将如走卒。李伯襄(李孙宸)登翰苑后,即转为民籍,讳言军籍。龙友兄当知我所言非虚。”
其实朱元璋分立军户的时候,并不像两晋南北朝那样视军户为贱籍,军户除了军役负担和受卫所管理之外,与民户并无不同。并无特殊的歧视性政策。明代许多官员都是军户出身,最有名的便是张居正。
但是军户制度在长期的运作之下,因为压迫重,负担大,大量逃亡隐匿,朝廷或勾取罪人入军,或强迫民户入籍,渐渐地,军户的社会地位每况愈下,民人不愿与之婚姻来往,说是良人,往往与贱民无异。
何吾驺闻言神情微变。李孙宸是他同乡,任南京礼部尚书之后,在原公有的军户葬地大军山,筑围墙,装潢其门曰“尚书始祖山庄”,以示与众军户有别,只是在每年清明至墓闭期间,才开放任军户各姓后人入内拜扫,正是由于军户地位低下,李氏急不可待地想抹去其出身痕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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