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堪-《魔鬼的体温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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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滚开!”裴川也动了怒,然而他手臂力气再大,也抵不过一众比他大两三岁的小少年。

    小路满是泥泞,他的假肢本就不熟练,重心偏移后,他被按在地上,脸颊旁就是脏污的泥水。才下过雨的路面,泥土的腥臭味钻入鼻腔。

    他们按住他的脸颊和手臂,裴川知道他们要做什么,他脸上的平静不见,像头发疯的小兽一样挣扎起来:“放开我!你们放开我!”

    丁文祥手还在痛,他踢了裴川一脚,学着他.妈骂人那样:“小畜生。”

    丁文祥蹲下,去解裴川鞋带。裴川的鞋带很长,缠绕了几圈以后,绑在裤腿外面——他不想露出颜色有异常的假肢。

    鞋带解了,如果再撩开裴川裤腿,里面就是没有丝毫温度的假腿。

    这个时候正是放学高峰期。

    三年级和一二年级的小同学玩闹着走在小路上,很多人看见了这一幕,然后有人悄悄说:“那个是六年级的丁文祥。”

    在学校就很浑的丁文祥。

    三三两两的孩子们睁大眼睛看着,没有一个人敢上前。

    裴川手指抠进泥水里。他第一次生出想让所有人去死的念头,要是他们死了,他们都死了该多好!

    裴川右腿的鞋带被解开,丁文祥吹了个不成调的口哨。他去撩男孩子的裤腿。

    后背狠狠一痛,丁文祥尖叫了一声,他恶狠狠回头。

    一个绿色外套小姑娘,拿着一根三指粗的树枝,又打了他背一下。

    贝瑶害怕极了,她有限的记忆里,两辈子都没有打过架。

    丁文祥瞪着她,她手都在抖,然而她还是握紧了树枝,站在裴川前面。

    “你们放开他。”她挨个去打那几只按住裴川的手。

    六年级的孩子们痛得哇哇大叫,有人踹了贝瑶一脚。

    她也哭了。

    她好痛哇,贝瑶咬着嘴唇,依然不肯丢了那根树枝。

    裴川半边清隽的脸在泥水里,仰头冷淡地看着这一切。

    他第一次见贝瑶哭,她边哭边挥舞着粗壮的树枝,打在那群人身上。她说:“我要告诉我们蔡老师,还要告诉我叔叔,我叔叔是警察,让他把你们都抓走!”

    丁文祥大骂了一声,然后说:“要不是看在你是女生,今天弄死你!”又转过头看听见‘警察’吓怕了的同学们,“走啊,还站着做什么!”

    他们全走了。

    那些不敢过来的低年级孩子,也一步三回头回了家。

    等到小路上没有人了,贝瑶才抽泣着哭出来。

    她记得这一幕。

    一模一样的记忆,只不过上辈子她是那群低年级孩子中的一员。裴川的裤腿最后被撩了起来,她看见了和正常的腿不太一样且冰冷的假肢。

    所有孩子都露出了怯意和惊奇,她被好朋友拉着退了一步。好朋友说:“那个假的腿好吓人啊。”

    他在泥泞里,漆黑的眼睛看着她,慢慢沉寂下去。

    此后,贝瑶再也没见过裴川戴假肢,他重新坐上了轮椅。

    这辈子她跑回来了。

    贝瑶拿着一根很重的树枝,踩过了数年的光阴,蹲下在他身边,泪水花了白皙柔软的脸颊。

    “呜呜呜……”

    裴川死寂的眼珠子动了动,转头看她。

    她丢了树枝,身体发颤,似乎比他还害怕。裴川皱着眉,手臂支撑身体坐了起来。

    他的衣服被泥水打湿,原本的体面干净全然不见。

    裴川面无表情,咬牙从地上站了起来。

    路边的野草割裂了他掌心的肌肤。

    他低头,贝瑶那双杏儿眼盈满了泪水,她抽泣着,不知所措。这样的小姑娘,也许一辈子就只会打一次这样的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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