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 蘑菇死了-《和离前夜,她变成了蘑菇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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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武霞绮掠了过来,挡在音朝凤的轮椅前面,又惊惧又愤怒。

    宁青青倒是没有受到丝毫伤害,谢无妄护着她。

    这份庇护,叫她更是急火攻心。

    “谢无妄!”她怒道,“你究竟要做什么?”

    他仍攥着她一只手腕。

    他无意识般捏了几下,疼得她蹙起眉头,唇间不自觉地溢出呜声。

    他顿了片刻,长睫垂下,威压与那半边天幕上残留的余火一道散尽。

    “京、罗。”他缓缓吐出两个字。

    只见左边树梢与右边楼阁顶上各浮出一道灰衫人影,二人双双掠下,单膝跪在谢无妄面前。

    “道君。”

    “半炷香之前,谁碰过夫人?”谢无妄垂着长眸,语气温凉。

    二人齐声开口:“回道君,半炷香之前,夫人在屋中静养,无人接近。”

    谢无妄挑了下眉,唇角浮起的笑容冷入骨缝:“是吗。”

    宁天玺迎上前来。

    他腰间的酒葫芦方才已被威压碾爆,酒液弄湿了半边身体,老人看起来很有几分狼狈。

    “道君是不是误会了什么,小徒从来不曾有过半分出格之举,老朽可以用性命担保!”宁天玺压抑着怒火,屈辱地为宁青青辩解。

    真是欺人太甚!

    面对宁天玺,谢无妄的态度倒是和缓了许多:“宁掌门无需焦急,我没有怪罪夫人之意。”

    视线淡淡扫过一圈,落回宁青青苍白愤怒的小脸上。

    “谁伤了你?”他再问。

    宁青青气笑了,抬手一指:“章天宝啊。”

    章天宝吓得不浅:“道君饶命!那日的事情实是误会啊!我若知道是夫人,那借我一百个胆子,我也不敢伤夫人一根头发丝哪!我已狠狠罚了自个儿,买那些药材也掏空家底啦!”

    谢无妄扫过一眼。

    章天宝寒毛倒竖,急得有些口不择言:“道、道君,我真冤枉啊!我这边刚把干女儿送到道君身旁,这种时候避嫌都来不及,哪敢伤害夫人,这不是故意找死吗?我那女儿,绝无取代夫人之意啊!她就是个恭谨柔顺的,道、道君,她,她该没惹道君烦心吧?”

    这是搬出那个女子来讨份人情。

    谢无妄轻笑了下,淡声道:“不烦心。”

    宁青青掐住掌心,不让自己的身体颤动分毫。最不堪的处境,便这么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。这下可好,师父和师兄师姐们,都知道她在谢无妄身边什么也不是了。

    谢无妄看向她:“不是他。还有谁?”

    他带给她的悲愤和羞辱,令她阵阵眩晕,耳畔声声嗡鸣。

    她压抑着颤抖:“章天宝行凶的证据你视而不见,定要替他开脱,他伤我一事亦是有目共睹,你还能轻飘飘抹去不成?”

    “夫人。”谢无妄声线微沉,“煌云宗三人的尸身我已令人勘验过,与凶案现场痕迹相比对,确是煌云宗宗主走火入魔杀死妻儿无误。在铁证面前,几笔随手画出的血书,实是不值一提。章天宝伤你,我会酌情罚过,我问的是还有谁?这里,还有谁伤了你,告诉我,不要替人隐瞒。”

    冷白修长的手指上环着凶煞的焰,如冰冷游动的蛇,他毫不遮掩自己的杀意。

    宁青青头晕目眩。分明只有章天宝伤过她,他却非逼着她再指一个人。

    “除了章天宝之外,再无人伤我。定要说一人,那就我自己吧,我自伤,你要杀了我么?”看着满地破碎的酒罐,宁青青悲哀地笑起来,“你们不就是要青城山么?大家已经在收拾行李了,你还想怎么样?”

    谢无妄眉心微蹙,广袖一拂,收掉了杀焰,不动声色揭过那一出,只道:“北陇灵山灵力丰沛,地理位置亦优于此地,迁宗有利无害,我不明白你究竟有何不满?”

    宁青青看着他那双全无波澜的眼睛,半晌,惨笑出声:“谢无妄,你毁了我一个家,又要夺走我另一个家……”

    她哽咽着,再说不下去。

    空气愈加稀薄,两眼阵阵发黑,几近晕厥。

    胸腔中泛起腥甜,她喘息着,不甘地挣扎:“你查了那断簪么?你能解释,死者为何要留下一个‘章’字么!”

    谢无妄将她拉进了怀中,语气说不清是温柔还是冷漠:“蚁爬般的字样,你就确定是‘章’?与其为旁人伤神,不如多操心自己。以免……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说到‘死’字,他那冷白的牙尖微微一磨,像是把那字眼放在口中仔细噙过。

    他的手臂将她箍得极紧,全无挣扎余地。

    他抬眸,望向宁天玺:“宁掌门,夫人身体不适,我先带她回宫了。”

    他并不问她意见,将她柔软纤瘦的身体打横一抱,踏上半空。

    宁青青急火攻心,头晕得厉害又反抗不得,只能闭上眼睛,窝在他胸前不住轻喘。

    约摸着过了一刻钟功夫,感觉谢无妄身体一沉,踏上实地。

    熟悉的玉梨木香漫过来,浸润她干涩的肺腑。

    回来了。

    她的心脏又一阵刺痛。细软的手指无力地攥着他的衣裳,下意识地望向东厢。

    “这里只有你我。”谢无妄垂眸看她,声音柔和了许多。

    她抿住唇,轻轻一哂。

    是了,他以为只要把人送走,她就可以当作无事发生。

    他抱着她大步走入正屋,像放置一个易碎的琉璃娃娃一般,将她放进云丝衾中。

    这个曾经的家,她实在太熟悉了,闭着眼睛也能将所有摆设一一道来。

    她立刻就发现了不对。

    视线掠过他的身侧,望向窗榻。

    盆中的蘑菇,已经死去。

    它本有一顶翡翠般的漂亮菌帽,一根柔韧通透的杆,在看不见的黑色土层下面,还有无数缕整齐致密的、玉线一般的菌丝。

    但此刻,盆中却只有一滩灰黑的腐物,勉强能看出生前伞柄和伞帽的模样。

    它死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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