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章 因果循环-《和离前夜,她变成了蘑菇》


    第(3/3)页

    他来得迟,不知道殿上发生的关于‘不行’的事情,随口就扎了记心。

    踏入正屋之后,看着地上无人收拾的碎玉盆和留有残痕的散土,谢无妄的脸又更沉了些。

    他不动声色,用余光瞥了宁青青一眼。

    虽然此刻她看着一切安好,但入魔的时候,绝望痛苦自不必说——都明明白白地写在地上了。

    倘若……她没有撑过去呢?

    他从来也不会去想那些并未发生的、无意义的事情,但是此刻看着地上一片狼藉,他不禁下意识地想,若是她没撑住,那么,这些东西恐怕永远也不会有人收拾了。

    这般想着,心底隐隐浮起一缕躁郁的火。

    灰袍老僧撇着嘴踢了踢地上的土,从窗口跳了出去,将竖在长廊下方的大扫帚拎了过来,把散土和碎盆铲进了畚斗里。

    “不得了不得了,扫把都是玉梨木做的,哈,这真是皇帝老儿的金扫把啊!”老僧摇晃着头,啧啧有声,“去年,就因为这么小一块玉梨木,老衲我被小娘子追出十条街!切,谁叫她刻个珠珠挂在胸口嘛,我就想摸摸那玉梨木而已,谁要摸她的胸脯哇!”

    他一边嘀咕念叨,一边唰唰地挥着大扫帚把散土扫拢。

    谢无妄长眸微垂。

    从前,偶尔也能看见宁青青抱着这把与她差不多高的大扫帚,慢吞吞地清扫长廊上的灰尘。她很悠闲,有一搭没一搭,扫上一段,拄着扫帚就能定在原地发起愣来,时不时还会傻乎乎地笑一笑。

    她用心打理着这间院子,每一寸都会收拾得非常干净。

    他见过她无事时细细地摩挲着每一块木头,有时还会把脸凑上去蹭。她会躺在院子任意一个角落,哪里都不会弄脏衣服。

    她说,这是……家。

    那一日她离开时,瘦弱的肩膀微微收拢,背影看起来就像一只失了巢,被暴雨淋湿的小动物。那样一个小小的影子,一点一点,消失在他的视野中。

    从那时起,会冲着他痴笑的女子,就再没有回来。

    谢无妄心头微微发闷。

    忘记了那些,也许对她更好罢。

    如今的她,懵懂天真,无忧无虑,无怨无恨。

    很快,被人骂作‘色僧’的灰袍老僧就把地面彻底打扫干净,他扔掉扫帚,用两根鸡爪般的手指拎起宁青青的衣袖,把她带到窗榻下面。

    衣袖一掀,望着她手上那些蜿蜒的灰黑魔纹,老者挑高了一对稀稀拉拉的黄眉毛。

    “哟,都这色(shai)了,你还没死啊?”头一抬,和宁青青看了个对眼。

    宁青青友好地冲着他眨了眨眼睛,身为高等生物,分辨别的生物对自己有无恶意,是最基础的本能。

    她能感觉到,这个像灰秃蘑菇一样的老头也是一个好人。

    她告诉他:“有一个叫心魔的家伙说我活不过一刻钟,不过我活了一刻钟,又一刻钟,它大约已经被我气死了,好几日不曾听见它的声音。”

    闻言,谢无妄眸光微微一凝。

    身上有魔纹,那便是被魔息沾染,中了魔毒。

    魔物与人不同,低级魔物只有嗜杀嗜血的本能,便如魔尸王那样的高阶魔物,也只是行尸走肉而已。没有元神,没有魂魄,何来心魔?

    通常身染魔毒之人,只会变成行尸走肉胡乱地扑咬啃噬旁人,受害者染上魔毒,便会变成同样的魔尸。

    像煌云宗宗主黄威那样,魔毒只聚于心脏,还能动用修为残杀妻儿之后自尽身亡,已是极为异常的魔态。谢无妄对外也只称是走火入魔,并未泄露更多隐秘。

    而宁青青身上的情况则更加不同,她只是失去了记忆,神智却是清醒的。

    谢无妄发现无法用元火替她除魔,第一时间便让老友到圣山来为她诊治。

    是他大意了,此前,竟不知还有心魔这回事。

    灰袍老僧扬起两根鸡爪似的手,像敲击鼓点一样,在宁青青的腕脉敲来敲去。

    他指甲很长,两根发黄的长指甲时不时摩擦在一处,发出“呲呲”声,听得宁青青好一阵牙酸。

    半晌,灰袍老僧收回了手,指甲掏着牙缝,不紧不慢地开口:“像是子母魔蛊。知道这玩意的魔物,我也就只吃——”

    他转了转眼珠,贼兮兮地瞄了眼宁青青,果断改口:“我也就只杀过一只!想要无伤解蛊,怕是得找到下蛊之人,从母蛊那边着手才是。小谢媳妇既说心魔近日未说话,那便意味着,撒毒的人,又对另外一个人下手啦!”

    谢无妄眸光微寒。

    煌云宗距离青城山太近,这个受害者,说不定正是青城剑派的人。

    那边他早已让人盯着,近日,并没有传回任何消息。

    “她的身体为何不能沾我元火?”谢无妄又问。

    神游天外的宁青青:“……”

    低等生物果然脑子不好用,上次不是才教过他,干的东西很容易着火吗?当时他说明白了,没想到转头就忘,又问别人。

    灰衣老僧把指甲从嘴里拿出来,又要往她腕脉上搭。

    宁青青赶紧缩回了手。

    “喔!”老僧恍然,“用过涅槃……”

    谢无妄气势陡然一冷。

    老僧急急闭嘴:“到外头说去!”

    “不必。”谢无妄道,“原来是这个原因。”

    “嗯……”老僧拖长了调子,“未稳,归位。”

    谢无妄淡声道:“明白了。”

    宁青青幽幽叹了口气。这个人哪,嘴上说明白,其实根本不明白——他对自己就没有清晰的认知。

    “不是我说你呀,”老僧伸出一根长指甲,虚虚地点着谢无妄,“少了这么一次保命机会,早晚出事,没地方哭。”

    谢无妄轻轻一嗤,神色看似平淡,实则狂妄无边:“我能出事。”

    老僧撇着嘴摇头。

    宁青青也摇头。真的,以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经验来看,放这种话的人,总是最容易出事的那一个。

    老僧无奈地挥了挥手:“算了算了,你们小两口伉俪情深,爱得要死要活,谁也离不了谁。”

    谢无妄下意识便要否认。自己的事自己很清楚,他只是把她当成不容失去的所有物而已,并无什么情爱。

    正要开口,却又有些顾忌她此刻的身体状况。转念一想,近日与她争执不断,便是源起于他的直话直说,她难以接受。

    不如不说罢。

    谢无妄抿住薄唇,算是默认,其实心中并不认同。

    没想到的是,坐在老僧对面的宁青青却一本正经地开口了,语气认真得不得了:“错啦,没有什么情不情深,我只把他当作一个好人。”

    谢无妄:“!”


    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