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百六十二章 不可名状的熙河(2)-《我在现代留过学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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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老夫想请景叔,在那几位横渠高徒来到熙河路后,先带他们走一走,看一看熙河各地风光、风俗。”赵卨慢慢说道:“景叔应该知道,熙河路不同于他处。”

    “熙河自有内情。”

    游师雄顿时明白了赵卨为什么特意来找他了——是怕他请来的那几个同门,在看到熙河路如今的情形后,无法忍受,最后钻牛角尖,甚至在回去后,在舆论上攻讦熙河。

    游师雄叹了口气,对赵卨拱手道:“制使应当明白,如今的熙河各地是何情形。”

    “那各地棉庄,几如魏晋南北朝豪族之邬堡。”

    现在的熙河路的棉庄,只要看过史书的人,都不会陌生——这不就是南北朝乱世时,曾遍布北方的豪强邬堡庄园吗?

    除了没有坚固的堡垒、强大的防御和训练有素的部曲武装外。

    那些遍布在渭河、洮水、黄河两岸的棉田庄园,就是南北朝的邬堡。

    它们有着太多相似之处!

    甚至,可能熙河路的这些棉庄,还不如南北朝的邬堡。

    南北朝的邬堡庄园里,好歹部曲、庄民,还可能有一块自己的地,多少能有一点自己的财产。

    熙河路的棉庄呢?

    在其中劳作的汉、蕃之人,只能给东主劳作,换取一点可怜的薪酬。

    即使是农闲时节,他们也不得休息。

    他们要开凿渠道、修葺水利、道路、修筑仓储……

    这哪里是南北朝的邬堡庄园?

    南北朝的邬堡里的庄民,可比熙河路现在的棉田里的人要轻松多了!

    在游师雄眼中,现在熙河路各地的棉田里劳作的人。

    除了没有戴上镣铐外,几乎和吐蕃、党项人的农奴庄园里的农奴一样。

    赵卨当然知道这一点,他轻笑着纠正游师雄的错误:“景叔,棉庄之中,无论是汉人还是吐蕃人、羌人、党项人,皆是在官府见证下,与棉庄主人签了契书的客户雇工!”

    “他们都是自愿的,并无强迫,客户们并没有枷锁、镣铐限制他们的自由,就是明证!”

    游师雄心道:“他们身上是没有枷锁,可他们的灵魂却被无形的镣铐所束缚了。”

    这也正是熙河路的棉田庄园,吊诡的地方。

    它是南北朝的邬堡庄园和吐蕃、党项的农奴经济以及大宋特有的雇工客户制度缝合起来的畸形体。

    而且,几乎所有棉田庄园,都集齐了以上三种制度的恶。

    它既有着邬堡对部曲的严格控制,也有着吐蕃、党项农奴经济的极限压榨,还有着大宋客户雇工的不粘锅。

    为什么这么说?

    游师雄是亲自考察也问过那些在棉田庄园里劳作的客户雇工们的。

    所以他很清楚,熙河棉田庄园经济的运转规则。

    首先,所有客户雇工,都在官府有着登记,他们和棉庄的契书,受到官府保护和承认。

    这就意味着,在契约期内,他们无法解除自己和雇主的雇佣关系。

    他们必须为雇主工作!

    从年头到年尾,很少能有休息、喘息的时间。

    平时吃的都是糠麸、豆子和少量的青稞、米面煮的粥,只有在需要进行重体力劳动的时候,才能吃到粗粮做的各种包子,以及少量的骨头熬煮的汤。

    在这样高强度的劳动频率下,哪怕是青壮,恐怕也是撑不住的。

    一般三五年,就会彻底垮掉。

    而熙河的棉庄和这些人签的契书,都是三五年的期限。

    二十岁以下签五年,二十岁以上签三年。

    换而言之,等到契书期限完成,这些人基本都已不再可以从事重体力劳动。

    他们就像是棉庄里的农具。

    用个几年,坏了以后就换新的。

    而棉庄所需要支付的成本,极为低廉。

    一个月几百个铁钱而已!

    作为一个读着孔子、孟子仁义之书,在张载言传身教教导下长大的士大夫。

    老实说,游师雄真的很难忍受这样的事情!

    可偏偏,理智却告诉游师雄。

    这个在他眼中万恶的棉田庄园经济,正是维系着现在的熙河路繁荣的基础。

    同时,那些棉田庄园,也在拯救着成千上万无辜者的生命!

    若没有棉田庄园的存在。

    那些饥渴的吐蕃人、羌人、党项人,恐怕早都已经尽成饿殍了!

    没办法!

    凡事就怕比较!

    熙河路的棉田庄园是很糟糕。

    但比起青唐吐蕃和西贼的农奴庄园,这些棉田庄园,就是地上的佛国了。

    为什么?

    因为这里起码能吃饱饭——甭管他们吃的是糠麸、豆子和少量米、面煮的粥还是别的什么东西。

    至少,他们能吃上饭了。

    而且,也不需要戴枷锁、镣铐,还能有一个住的地方。

    最重要的是:每个月还能领到工钱!

    拿着这些钱,他们可以买东西,也能攒起来,等将来出去后,去讨个浑家。

    游师雄看过棉庄里发薪的时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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